“情况很糟糕？”高文问道。
“毕竟是十年一遇的禁猎期，丛林骑士们已经全部出动了。”胖子一边嚼着肉一边说道。
“那还真是遗憾。”
“不过也好。不管是屠户还是厨师，一年下来也难得能休息几次不是吗？。”
实际上，这桌上没有鱼羹，最近更没有什么禁猎令，否则外面的狩猎团就不会那么拼命了。
从他们奇怪的对话中可以听出，这两个人大概非常臭气相投。
不过米夏的注意力还在门后的机关上。这套机关本身十分简单，没有什么值得学习借鉴的地方。但特别之处在于，正中间那根作为开关的纵向栓柱，少说有五公斤以上。
人类直接释放的魔法流，在空气中会随着距离的增大而扩散。这种扩散并非是线性的，在两米之内基本没有太大影响，但到了四米左右就只剩下原来的十分之一了。所以，人类释放的魔法的“生成距离”其实是很有限的。
米夏向旁边走出几步，试着用自己的魔力向上推栓柱，栓柱果然纹丝不动。他不禁对胖教授另眼相看。
胖教授没有离开过沙发，而是在四米之外直接使用位移魔法操作的。这样的魔力等级，甚至要高过欧文伯爵一些。
“差点忘了。米夏阁下，这是玛尔教授，这里的管理者之一。玛尔，这位是制书部的新任制书人，我的同僚米夏.菲尔特。”高文随性地介绍道。
“你好，玛尔教授。”
“幸会，米夏先生。”胖教授的脸对着米夏的方向，努力地眼睛睁开了一点，“你认识亚尔罗克.菲尔特吗？”
米夏一惊。
“嗯，家父就是。”
亚尔罗克.菲尔特是欧文伯爵的假身份之一。这个身份与佣兵“黑色彗星”的称号是配套的。不过由于“黑色彗星”并不活跃，知道亚尔罗克这个名字的人也非常少。
但即便是假身份，也绝对不是让人随口就说出来的信息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玛尔教授也没有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，眼睛又眯回一条线，脸上依然是和善的笑容，令人琢磨不透，像是一条肥胖的狐狸。
米夏感觉，这相当于是给自己的一个警示。
“玛尔，鱼羹呢？”高文问道。
胖教授指了指沙发上一本摊开的旧书。
高文拿起来翻了翻，顺手交给了米夏。
“米夏先生也知道大概的情况了吧。”
得到米夏肯定的答复之后，玛尔教授开始说明任务的情况。
“这次的订单还是复制古代魔法书。这本书来自于『达尔斯城』，是比较罕见的功能型古代魔法书。内容还没有完全破译，不过功能已经大致已经了解，暂时把它称作‘冶金书’。共52页，平均字数每张350字，含魔法阵的页数为35张。第一批要10本，出货时间要求在一周之内，每本36枚银币。老规矩，只能在这边完成。”
玛尔教授没有离开原来的座位，将各种要求直接流利地念了出来。
“米夏阁下，要是没有问题的话，我们现在就开工吧。”高文不愧是工作狂，一副完全不需要休息的样子。
“那就开始吧。”米夏道。
和玛尔教授打过招呼，高文带着米夏轻车熟路绕过沙发向后面走去。
“别太辛苦了，晚些时候出来一起吃饭。”玛尔教授也完全没有跟过来的意思，继续坐在那边享用着酒肉。
米夏这才注意到，原来玛尔教授身后那面墙上还有一个门。
进去以后，里面俨然是一间由小仓库间改造而成的制书室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，里面井井有条地放着各类纸张材料、不同型号的抄写笔和墨水、魔法仪器等等制书需要的各种东西。角落里还有一张桌子，必要的时候，只要搬个箱子过来当椅子，就能勉强挤下两三个人同事作业。
拉斐尔教授手上那本书，应该就是在这里诞生的。
“请不用客气地使用这里。虽然说是圣克莱恩的财产，其实这里一直以来也就只有我在使用。”高文得意地介绍道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
“米夏阁下应该不会介意和我一起完成工作吧？”
“当然不会。”
“那么今天的份就由我们一起完成吧。”高文挽起袖子，开始准备动手。
“对了高文……男爵阁下。”回想起来，虽然认识了这么久，米夏好像是第一次正面称呼高文，差点就忘记了他麻烦的要求，“这里有加热用的热素灯吗？”
高文张大了嘴，机械地把头转向了米夏。
“……我该不会，是第一个用这个称呼叫你的人吧？”猜到结局的米夏无奈地问道。
“我太感动了，米夏阁下！总有一天你一定能够当上一名优秀的贵族的！”高文激动地冲过来，使劲地和米夏握手。
“不，其实我并没有想成为贵族……”
还好高文没有更过激的反应，不然米夏估计当场就要跑出去了。
高文也没有听清楚米夏说了些什么，自顾自地兴奋了半天，终于想起米夏还问他了事情。
“加热灯的话，这间房间里面是没有的。因为房间里的纸张太多，要是放了那种东西就有点危险了。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到外面去，这个交易厅里应该会有。”
“也对，那就暂时先算了吧。”米夏想了想，又问道，“那这本书，我能多做一份自己买下来吗？”
“这个我说不准，我帮你问一下玛尔吧。”
“那就麻烦你了。”
米夏叹了口气。他本来想试着绕过玛尔教授偷偷复制一本回去自己留着的，不过看来是失败了。
他翻阅过书中的内容，在书中的关键位置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魔法阵。再联系“冶金书”这个名字，他对这本书的功能已经有所了解。
这本书，可以用来高效地刺激少量热素，令其集中放出高温，在短时间内把金属熔成液体，便于冒险者从野外带回更多矿物。
米夏明白，这种知识如果能用在特定的魔法道具制作上，一定能做出不得了的东西。
高文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。
“玛尔说，只要不跟这边抢生意的话就没问题。价格上算内部价50银币，限一本。然后订单上追加一本。”
得到意外的宽大处理，米夏心满意足，配合高文开始了工作。
高文的效率依然惊人。不过这回，米夏也有自己高效的地方。
复制书本与制作书本有一些不同的地方。为了追求效率，魔法阵不可能一遍一遍地手绘。但魔法阵的复写也不像文字一样简单，直接放到魔法复写台上进行下一步调整就可以。
关键在于，魔法复写台内部有许多精密的魔法阵群。
在复写台工作时候，魔法流会通过纸面，很可能会导致纸面的魔法阵发动。而发动的魔法如果对复写台内部的精密魔法阵群造成影响，就可能会导致复写台的损伤。
为了面对这种状况，经验丰富的匠人们也想出了自己的对策。
米夏也知道这种方法。说起来并不难懂，其实就是在绘制要复写的魔法阵时，不要令魔法阵“完成”，而是留有一些“缺陷”，使魔法阵不会在复写台工作中被触发。
当然，在哪些地方留下“缺陷”能够既方便之后的快速修补、又能阻止魔法阵的发动，这就要借助制书人的专业知识了。
标注时间也是重要的一环，这是为了区别出赝品和真品的重要标示，也是一种让真品保值的手段，在古董赝品中也有类似的手段，不过它们要更为隐蔽，一般不懂行的人是很难看出来的。
其实还有一个步骤是做旧。这一步确实是用熊尾蓼、盐镪水和咖啡渣完成的，但玛尔教授其实另外聘请了其他人完成这项工作。
说白了，托付给高文和米夏做出的并不是最后的成品，这或许也是精明奸商的聪明之处。由此可见，之前高文并没有撒谎，他虽然和抄本有关，但确实是不知道做旧法的内容。
吃过晚饭之后又工作了一段时间，米夏和高文离开了图书馆。
“佩鲁兹也知道这里吗？”走出图书馆的时候，米夏也好奇地高文。
“我跟他稍微提到过几次。不过那个阴暗的庶民死活不愿意签保密协议，我干脆就放弃了。估计他以为这是什么贵族沙龙吧。”高文摊手耸肩。
米夏也没有再问起这件事。
接下来几天的时间，米夏和高文几次出入这个地下交易厅，顺利把剩下的工作完成了。
米夏顺带还教会了高文如何使用魔法复写台。
另一方面，由于米夏与两人熟悉的加深，听说了不少邻国民族和贵族圈子的事情，制书部的气氛也变得活跃了不少。
因为生活的充实，以米夏这样悠闲的性格，甚至也稍微燃起了些许斗志。
地下交易厅第一单“私活”完成之后，玛尔教授给了高文2金币，米夏则拿到了1金币50银币和一本复制书。这样的回报，比米夏一个半月的薪资还要高。
“这个月暂时没有单子了。”这天他们临走的时候，玛尔教授手里还是抓着肉和酒。
高文没有主动用那种腔调说话的时候，玛尔教授也不会主动把话说得很难懂。
“下个月我派个学生去制书部通知你们吧。米夏先生要是闲得发慌的话，平时也过来这里陪我聊聊天吧。”
米夏嘴上答应，其实一点都不想独自来见玛尔教授。这位教授显然是知道很多秘密的人，待在这种人身边，被卷入不明事件的可能性非常大。
如果他是欧文伯爵的旧识，米夏是极度不想招惹的，因为欧文伯爵的旧识几乎没人知道他所有的身份。即便他不认识自己的父亲，为了避开学园背地里那个迄今正体不明的阴谋，米夏还是想尽可能地远离玛尔教授。
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米夏内心的冷淡，肥胖的身体笨拙地挪动着背过身去，背影居然还有股说不出的寂寞。
又迎来了一个周末。
这日清晨，海德里克和缇娅还是没有出现在操练场上。
自从上次的取材旅行回来，靶场一直由米夏一人独占着。歇尔曼和萨楠偶尔会过来打个招呼，但几乎也是说不到几句话就离开了。
大家也是为了各自的生活在忙碌着。
虽然这么想，但米夏也知道，自己在逃避这边的现实。
海德里克身上发生的事情令他感到受挫。尽管知道与自己关系不大，甚至那家伙也算是有意利用了自己和吉斯，但终究与自己脱不了关系。
为了摆脱那种隐隐的愧疚感，米夏故意花了许多时间在工作上，试图通过分散注意力来遗忘这件事情。
这样的做法也说不上对或者错，只是有些缺乏人情味。
然而最后，米夏还是给自己找了个说不上理由的理由去面对这件事情。
“哎……为了以后能够直面这种心态，就当做是引以为戒，还是去看看海德里克吧。”
米夏叹了口气，自言自语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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